1. DAX 简述

直接访问（Direct Access，DAX） 机制是一种支持用户态软件直接访问存储于持久内存（Persistent Memory，PM） 的文件的机制，用户态软件无需先将文件数据拷贝到页高速缓存（Page Cache）1。

上述描述对应到下面这张图（Typical NVDIMM Software Architecture2）中，就是说（File）和（Memory）这两条 IO 路径都能绕过页高速缓存。

• 其中 File 路径（下称普通文件路径）表示，用户态软件通过标准文件接口（Standard File API）访问持久内存文件系统。
• 其中 Memory 路径（下称映射文件路径）表示，用户态软件通过映射文件（Memory-mapped File）直接访问 PM。

2. DAX 的原理

以下将结合 Linux v5.8-rc1 中的 XFS 为例进行介绍。

2.1. 普通文件路径如何旁路页缓存

以文件写路径为例，其由 xfs_file_write_iter 提供，该函数部分代码如下所示：

STATIC ssize_t
xfs_file_write_iter(
	struct kiocb		*iocb,
	struct iov_iter		*from)
{
	struct file		*file = iocb->ki_filp;
	struct address_space	*mapping = file->f_mapping;
	struct inode		*inode = mapping->host;
	ssize_t			ret;

	if (IS_DAX(inode))
		return xfs_file_dax_write(iocb, from);

	if (iocb->ki_flags & IOCB_DIRECT) {
		ret = xfs_file_dio_aio_write(iocb, from);
		if (ret != -EREMCHG)
			return ret;
	}

	return xfs_file_buffered_aio_write(iocb, from);
}

这段代码在执行写操作的时候，将分别处理三种情况：

• DAX
  • 在将文件系统挂载到 PM 设备时，若设置 DAX 标识（mount -o dax），则持久内存文件系统将为所有写操作采用该路径；
  • 该路径主要调用 dax_iomap_rw。该函数在通过 dax_direct_access 获取目标物理内存的地址后，通过 dax_copy_from_iter 调用 NVDIMM 驱动直接把数据拷贝到目标物理内存中，并冲洗（Flush）相应缓存行（Cache Line）。
• DIO（Direct IO）：
  • 在打开文件时，若设置直接 IO 标识（O_DIRECT） ，则文件操作将采用该路径；
  • 该路径主要调用 iomap_dio_rw。该函数仍通过传统存储栈（Storage Stack）访问设备，即通过构造 bio，将请求传递到块设备层（Block Device Layer），再由块设备层调用驱动从而访问设备。
• 正常 IO：
  • 常规的、使用页缓存的 IO 方式。
  • 该路径主要调用 iomap_file_buffered_write。该函数首先通过 pagecache_get_page 获取页缓存（有关页缓存机制的最新设计，可阅读345），接着通过 iomap_read_page_sync 封装 bio，以请求块设备层调用驱动，将设备上的数据读取到页缓存中。在准备好页缓存之后，调用 iov_iter_copy_from_user_atomic 将用户态软件请求写入的数据拷贝到页缓存中。一切完成之后，通过 iomap_set_page_dirty 将页缓存设置为脏页。如此迭代，直至用户所有数据都写入页缓存，最后通过 balance_dirty_pages_ratelimited 酌情使用后台进程将脏页回写到块设备中。

2.2. 映射文件路径如何旁路页缓存

调用 mmap 时，文件系统仅仅在进程的 mm_struct 中注册了一段使用虚拟内存区域（Virtual Memory Area，VMA）描述的虚拟地址。后续当用户态软件首次访问映射文件时，内存管理单元（Memory Managment Unit）发现页表项（Page Table Entry,PTE）为空，于是触发 14 号故障，即页故障（Page Fault），使得操作系统开始执行请求调页（Demand Paging）。此时，由虚拟内存管理器（Virtual Memory Manager）和文件系统共同管理页表，以建立虚拟内存到物理内存之间的映射关系。注意，以上为同步过程，而非异步过程，因为页故障是一个异常（Exception）而非软/硬件中断（Software/Hardware Interrupt）。

2.2.1 调用 mmap 时发生了什么

在执行 mmap 系统调用时，主要执行 do_mmap 中的 mmap_region，其根据用户态软件的请求，返回一个用于描述一段可用进程虚拟地址空间的 VMA，接着通过 call_mmap 执行文件系统注册的 mmap 实现，最后将该段 VMA 之添加在进程的 mm_struct 中。

XFS 中 mmap 由 xfs_file_mmap 实现，其中主要语句就一个：vma->vm_ops = &xfs_file_vm_ops;。它告诉异常处理例程（Exception Handler）应该调用 xfs_file_vm_ops 中相应的函数处理页错误。

2.2.2 请求调页时发生了什么

请求调页主要执行 __xfs_filemap_fault，其代码如下所示：

static vm_fault_t
__xfs_filemap_fault(
	struct vm_fault		*vmf,
	enum page_entry_size	pe_size,
	bool			write_fault)
{
	struct inode		*inode = file_inode(vmf->vma->vm_file);
	struct xfs_inode	*ip = XFS_I(inode);
	vm_fault_t		ret;

	trace_xfs_filemap_fault(ip, pe_size, write_fault);

	if (write_fault) {
		sb_start_pagefault(inode->i_sb);
		file_update_time(vmf->vma->vm_file);
	}

	xfs_ilock(XFS_I(inode), XFS_MMAPLOCK_SHARED);
	if (IS_DAX(inode)) {
		pfn_t pfn;

		ret = dax_iomap_fault(vmf, pe_size, &pfn, NULL,
				(write_fault && !vmf->cow_page) ?
				 &xfs_direct_write_iomap_ops :
				 &xfs_read_iomap_ops);
		if (ret & VM_FAULT_NEEDDSYNC)
			ret = dax_finish_sync_fault(vmf, pe_size, pfn);
	} else {
		if (write_fault)
			ret = iomap_page_mkwrite(vmf,
					&xfs_buffered_write_iomap_ops);
		else
			ret = filemap_fault(vmf);
	}
	xfs_iunlock(XFS_I(inode), XFS_MMAPLOCK_SHARED);

	if (write_fault)
		sb_end_pagefault(inode->i_sb);
	return ret;
}

显然，这段代码有两条分支：

• DAX：
  该路径主要调用 dax_iomap_fault。该函数首先通过 grab_mapping_entry 获取页缓存中的 DAX Exception Entry（详见3），接着通过 xfs_bmbt_to_iomap 准备一个名为 struct iomap 的数据结构。

  struct iomap {
  	u64			addr; /* disk offset of mapping, bytes */
  	loff_t			offset;	/* file offset of mapping, bytes */
  	u64			length;	/* length of mapping, bytes */
  	u16			type;	/* type of mapping */
  	u16			flags;	/* flags for mapping */
  	struct block_device	*bdev;	/* block device for I/O */
  	struct dax_device	*dax_dev; /* dax_dev for dax operations */
  	void			*inline_data;
  	void			*private; /* filesystem private */
  	const struct iomap_page_ops *page_ops;
  };
  

• 准备好 struct iomap 之后，通过 dax_iomap_pfn ，结合 struct iomap 所提供的信息，获取目标 PM 页的物理页号（Physical Page Number，pfn）。之后由 dax_insert_entry 将与该页相关联的 DAX Exception Entry 添加到用于维护页缓存的数据结构 XArray 中。最后调用 vmf_insert_mixed_mkwrite 将从 DAX Exception Entry 中缓存的 pfn 填写到对应虚拟页的 PTE 中。

• 正常请求调页
  该路径主要调用 filemap_fault。该函数首先通过 do_sync_mmap_readahead 试图同步地预读文件数据（预读行为可受 madvise 系统调用的影响，因此也可能完全不读取），接着通过 pagecache_get_page 分配页缓存，再通过 xfs_vm_readpage 将读取块设备数据的请求发送到块设备层，从而将文件数据读取到页缓存中。在将文件数据拷贝到页缓存之后，取决于映射文件的类型（MAP_SHARED、MAP_PRIVATE）执行不同的分支。最后返回的页保存在 vmf->page 中。

  • 当是 MAP_SHARED，主要调用 do_shared_fault 函数，该函数：

    1. 调用 xfs_file_vm_ops 中注册的 xfs_filemap_page_mkwrite，从而调用 iomap_page_create 在 vmf->page 对应的 struct page 的 private 字段中塞进去一个 struct iomap_page。

       /*
       * Structure allocated for each page when block size < PAGE_SIZE to track
       * sub-page uptodate status and I/O completions.
       */
       struct iomap_page {
       	atomic_t		read_count;
       	atomic_t		write_count;
       	spinlock_t		uptodate_lock;
       	DECLARE_BITMAP(uptodate, PAGE_SIZE / 512);
       };
       

    1调用 
    finish_fault
    ，该函数最终通过 
    alloc_set_pte
     将 vmf->page 映射到虚拟页上，为此需要设置 PTE，并设置 Reverse Mapping
    6 信息以支持空闲页回收。

  • 当是 MAP_PRIVATE，调用 do_cow_fault。该函数首先通过 alloc_page_vma 为 VMA 分配一个页，该页保存在 vmf->cow_page 中。接着通过 copy_user_highpage 将 vmf->page 中的数据拷贝到 vmf->cow_page 中。最后通过 finish_fault 将 vmf->cow_page 映射到虚拟页上。

附录 1：术语表

• 持久内存（Persistent Memory，PM）：指能通过访存指令（区别于系统调用）访问、可按字节寻址的（区别于块）非易失存储器（Non-volatile Memory，NVM）7。其中可按字节寻址（Byte-addressable）表示每个寻址单位对应一个 PM 单元（而非字或块）。
• 持久内存系统（PM-aware File System）：指支持 DAX 机制的文件系统。该词的常见表述也包括「Persistent Memory File System」89、「DAX Enabled File System」2。

• 映射文件（Memory-mapped File）：是一段虚内存逐字节对应于一个文件或类文件的资源，使得应用程序处理映射部分如同访问主内存。10进程地址空间由映射文件和匿名内存（Anonymous Memory）组成。

附录 2：DAX 历史沿革

• 2015，Carsten Otte 在 Linux v2.6 中引入 XIP（Execute-in-place）机制11。
  XIP 原本用于嵌入式系统，它摒弃了存储栈中的通用块层及驱动层，并旁路了页高速缓存，使得进程可以直接访问只读存储器或基于 Flash 的内存。
• 2014 年，Subramanya R Dulloor 等人在 PMFS 中基于 XIP 机制管理 PM12。
• 同年，Matthew Wilcox 改进了 XIP 并提出了名为 DAX 的子系统。
  他在尝试将 XIP 集成到 Ext4 文件系统时，发现 XIP 无法很好地应对竞争条件（Race Conditions）13。当多个线程需要同时访问共享资源，且结果依赖于它们执行的相对速度时，便出现了竞争条件14。他所做出的最主要的变动，就是使用文件系统的 get_block 路径替代 struct address_space_operations 中的 get_xip_mem操作15。

Linux Memory Management：The Function and the Implementation of DAX（Direct Access）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