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题记:早就想过要给你写点什么,却一直懒得动笔,一拖再拖,直到今日。如今,再拖下去怕是不能了,看着你低垂的“脑袋”,颓败得四散的枝叶,心中不禁有些悲凉,我知道你这是在向我告别。


       记得贾平凹的《废都》中开头有一段关于人与花的奇缘,讲得是这样一件事——主人翁庄之蝶从杨玉环的墓地中带回一包土,培育出了一株奇花,后来却不小心用热水给浇死了,作者以此暗示了主人翁与四个女人之间纷乱最终却难逃凄惨结局的故事。与这段人花奇缘相比,你我的相遇,显得极其的平常,甚至都点庸俗——你仅仅是作为办公用品被我领养的,这么说的意思是——其实是我选择了你,你却未必选择了我,如果不是这样,我想你大概应该会有更好的归宿吧?而我,之所以依然执意把这段对你也许有些不公的故事记录下来,目的仅仅是作为一个谋害者表达内心某种隐约的歉意。倘若还有有心人能从字里行间品出你曾经的芬芳和美丽,而不至于被眼前这个惯于遗忘的灵魂过早地遗忘得一干二净,那于你应该是极大的慰藉。


        那天中午吃过饭后,办公室里突然有一撮人围在一起仿佛正挑选着什么,他们不时说着“我要这个”、“我要那个”。我正兀自好奇,忍不住过去看了看,哇,好大一箱的类似于洋葱头的东西——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我知道这是对你的*。听他们说,这是水仙,这是我在久闻其名之后第一次见到你。部室给每个人分了三个“洋葱头”,但是我固执的只挑选了两个,因为我认为三个对于你而言显得有些过于“喧嚣”了。你那么高雅、那么脱俗,独处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但是我的世俗观念却让我依旧给你选择了伴侣。看,我是多么的专制,多么的自以为是,就这样随心所欲的安排了你的一生,也许你是有怨言的。


       我是从来不热忱于养那些花花草草的,甚至连观赏也少有雅兴。看着他们剥的剥、刻的刻,忙得不亦乐乎,我终究没能为之所动,仅仅是把你扔在碗里,灌上水,然后就任你自生自灭了。


       然而几天后,你开始吐出了新芽,看着那几乎带着一点透明的新绿,我知道这预示着你的苏醒,说实话我真是高兴坏了,不过你却未必知道,因为我麻木的脸向来不善于用笑容来表达喜悦。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我开始改变了以前放任不管的态度,开始每天定时给你浇水。而你,也非常争气,几天就长得郁郁葱葱,秒杀了周围你所有的同伴。那段时间我还真有点沾沾自喜,很有点像那些学习成绩顶尖的学生家长在其他家长面前的那种优越感,每当有人问我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我就故作神秘的胡说八道一般,当然我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抹杀了你所有的功劳。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重复着,我依旧满足于同事们艳羡的目光和略带嫉妒的夸辞,你也依旧享受着我每天的一瓢清水,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某天我不经意间发现在你碧绿的枝叶下隐藏了几个小小的花骨朵,它其实并不起眼,仔细看会发现它的颜色略淡些,形状有点像火苗。我欣喜若狂,以为你会很快就开花,但是你似乎是有意让我焦躁,迟迟不见动静。我足足又等了一周才见到两朵略显单薄的花朵,每当我轻晃桌台,我就感觉她们在颤抖。两朵花都有六瓣白色的花瓣,中间包着金黄色的花心,单个花瓣的形状是椭圆形的,花心却呈酒杯状,怪不得古人曾用玉台金盏来比喻,想来真是贴切至极。也许在世俗人的眼中,这花其实也算不上美,因为他们都忙着艳羡牡丹,顾不上你的这份清雅。我是历来不喜欢那些大红大紫的,你纯白的花瓣和金黄的花心,以及葱绿的枝叶在我看来恰是那么刚刚好,再加上那瘦小的花朵不时在枝头颤抖的楚楚可怜态,我就更觉有怜爱的必要了。


       不知为什么,开花之后你很快就显露颓势了,很多枝叶都略显无力的倾倒在桌上,叶子也由原来浓郁的葱绿变得有点泛黄。我有点心焦,更有点伤感,但更多的是无计可施,没办法也只能听之任之。我想,也许你只是厌倦了这里浑浊的空气,也许你只是厌倦了继续忍受我单调的生活,又或者是你明白了此生的错误正迫不及待的踏上新的生命之旅。不管怎么样,你留给我的是深深的愧疚和遗憾。


        对于你,历来是不缺乏赞美的,黄庭坚曾赞美你“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刘克庄说你是“岁华摇落物萧然,一种清风绝可怜。不许淤泥侵皓素,全凭风露发幽妍”。对你的赞美甚至跨越了国度、跨越了文化的界限,在西方有一个关于你的神话说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纳西塞斯的化身。


       你是那么的清雅,那么的脱俗,以至于少不了因为嫉妒或是自卑而对你的诋毁,比如有人就说拿你那长得有些类似于大蒜的根部开涮,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要不是那看似丑陋的根部蕴含巨大的能量,哪能凭一碗清水,你就能绽放这令人魂牵梦绕的芬芳! 更何况,他们哪里知道其实你本不愿展示这原本一直深埋在土里的根部,他们看到了,是因为他们改变了你的意志,而他们却非常乐意对此说三道四。他们是喜欢这样做的,经常将人打成瘸子,然后指着瘸子说“呀,看他是瘸子,多丑啊!”。好在,你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在你清雅脱俗的世界早就没有别人的影子,无论是谩骂或是赞赏,你都毫不在意,因为你实在是忙于欣赏自己的美丽哪有闲暇顾得上别人。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你和我一样来自那遥远的南国,来到这异国他乡的北地,也许不是你的本意。看着你日渐颓废的身躯,我知道你来日无多,在你的一生中,我可能过于的专制,少有的考虑你的习性,所以如果可以,我愿意将你带回那遥远的南国,将你安葬在也许尚还有你父兄的故土!

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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